来源:田轩的田字格
创投又一次成为中国经济的关键词 。
“健全多层次金融服务体系,壮大耐心资本 ,更大力度吸引社会资本参与创业投资,梯度培育创新型企业”中央经济工作会议的这一部署,不到一周 ,有了进一步安排:12月16日召开的国常会提出“要发展壮大长期资本 、耐心资本,完善不同类型基金差异化管理机制,防止对社会资本产生挤出效应。”
创业投资的重要性,已无需多言。带着“西学东渐 ”色彩萌芽于 20 世纪 80 年代中期的中国创投 ,历经过茫然与艰辛、高光与狂热、焦灼与无奈......可以说,一部波澜壮阔的中国创投发展史,就是中国近三十年新兴产业发展的缩影 。
如今 ,站在又一个五年即将开启的关键节点,总结来路得失 、拆除前行藩篱,将成为拆解目标的关键所在。
中国创投发展的得与失
党的十八大以来 ,在自身“内功”的不断修炼与政策层面的持续护航下,我国创业投资行业快速发展,在资本规模扩张、投资项目数量增长、支持创新企业成效等多方面 ,取得了显著成果。“全球第二大创业投资市场”不仅体现在量的显著提升,更体现在质的全面升级。
资本规模及活跃度方面,清科数据显示 ,截至2024年上半年,我国创投管理资本总量超18万亿元,共发生3000余起投资案例、超2500亿元金额 。同时,投资领域不断向硬科技拓展深化 ,在2024年的投资案例中,对高新技术产业如人工智能 、生物医药、新能源等领域的投资占比持续攀升,已超总投资金额的60%。其次 ,对初创期企业的扶持力度持续加大,2024年投向种子期和初创期企业的资金占比达35%左右。此外,从被投企业的发展成效来看 ,我国有约70%的上市公司及超95%科创板、创业板企业受到过创投支持 。
然而,对标成熟资本市场,特别是面向新质生产力的发展新要求 ,我国的创业投资仍存在一些亟待解决的短板与问题:
据投中研究院数据,2024年前三季度私募股权 、创业投资基金新设数量较2023年同期新增数量同比减少47%,新备案私募股权投资基金、创业投资基金募资额分别下降37.80%、40.10%;国资成为创投市场的主力 ,由于国内外经济下行压力及产业政策导向影响,国资的出资规模与比例呈现出大幅上扬之势,其占比已接近半数,社会资本特别是民间资本空间受到挤压。尽管国资基金已逐步建立尽职免责(容错)机制 ,并纳入绩效考核体系,但主要侧重关注投资进度 、财务回报及产业引导效应,“募投管退”全环节覆盖不足 ,容错机制细则与市场化激励机制尚不完善,且存在非市场化干预行为,影响了社会资本参与的积极性。
此外 ,中国创投市场出资人结构上,主体单一、风险偏好趋同、对失败的容忍度较低,且基金存续期限普遍偏短 ,基本上在3-5年,长期稳定资金供给不足,与新质生产力项目研发至成熟的长周期不匹配 ,并易导致投资机构行为短视,不利于新质生产力企业的持续培育与发展;企业创新刺激方面,因激励机制不完善 、投后服务深度不够,制约了新质生产力创新发展的速度与质量 。
由于前述问题 ,近年来,我国创业投资行业整体发展呈现出“募、投、管 、退 ”四个环节显著承压的态势。其中最为突出的当数“募资难”和“退出难”两大挑战:
——在募资方面,国资参与度的提升 ,增加了一些额外要求,如要求项目落地形成税源,对GP投资返投比例提出高要求等 ,导致市场上纯粹追求财务回报的LP减少,民间资本面临多方利益博弈,募资难度加大;金融机构在权益配置比例方面面临较高约束 ,并基于项目投资回报、风险考量,无法大规模参与。
——在退出环节,受IPO已在较长时间处于实际停摆状态影响 ,回购退出占比持续攀升,且回购退出的平均收益率已从负转正,这意味着我国创投行业的风险偏好正在降低,有学者将这一倾向总结为“风险投资债权化 ” 。且长期以来 ,IPO是一级市场创投机构的主要退出渠道,IPO的持续收紧严重影响了创投市场的发展,降低了企业创新的活力与动力。
此外 ,在“投”与“管”环节,也存在诸多亟待优化的结构性问题:投资决策机制市场化不足,项目筛选偏保守 ,投向不明确、项目研判不够,缺乏对高成长项目的精准识别与深度支持;投后管理薄弱,缺乏系统化、专业化的跟踪辅导 ,难以提供有效增值服务,制约了被投企业的成长。
如何正确解构“社会资本 ”?
今年中央经济工作会议提出“更大力度吸引社会资本参与创业投资” 。其中,“社会资本”这一新表述的加入 ,正是精准分析当前我国创投发展存在的现实问题而作出的科学判断。
基于我国目前已存在的国资占创投资本主导地位的现状,中央经济工作会议所提出的“社会资本 ”,其核心是民间资本,外资则是其重要组成部分。
因具有市场敏感性 、灵活决策性与强创新动力 ,民间投资实际上是经济活力最重要的决定因素。以民间资本为主的社会资本,对于创投行业来说,具有至关重要的意义 。
首先 ,从创业投资行业自身的生态构建来讲,社会资本“活水”的引入,能够促使资本供给主体走向多元化 ,促使行业内部形成良性竞争,倒逼投资机构在项目筛选、评估管理等专业维度不断精进,进而提升整个行业的专业化、规范化水平与市场活力 、竞争力。
其次 ,从创新主体健康成长来看,在创业企业的成长历程中,无论是初创时期的技术攻坚、产品雕琢与市场初探 ,还是后续扩张阶段的规模拓展、技术升级与产品优化,均迫切需要充足且持续的资金支持,而社会资本的融入恰好能填补这一资金缺口,成为企业发展的强劲助力。
再有 ,着眼于宏观经济格局,社会资本因其具有敏锐的市场嗅觉与灵活的应变特质,能精准锚定人工智能 、生物医药等新兴产业趋势并注入资金 ,有力推动新兴产业蓬勃兴起,带动经济结构转型升级,同时也为创新创业者提供广阔舞台与丰富资源 ,激发全社会创新动能,强化自主创新能力,为经济发展注入新的活力源泉 。
同时 ,从投资风险管控视角出发,单个投资者涉足创业投资往往面临较高风险敞口,社会资本的广泛参与能够将资金分散至众多创业项目 ,构建多元化投资组合,并且形成风险共担体系,降低单一项目失败对投资者的冲击,提升投资整体的稳健性与安全性。
此外 ,对于广大居民而言,社会资本的活跃将有效拓宽抗风险能力高人群的投资渠道,使其能够借助创业投资基金、股权众筹等途径将闲置资金投向潜力创业项目 ,分享企业成长红利,实现资产增值,丰富财产性收入来源 ,最终在创业企业成长、行业生态优化 、经济结构调整、投资风险分散以及居民财富增长等多方面协同发力,全方位推动我国经济稳健、高效且可持续地发展。
在“社会资本”中,外资的重要性也已在学理上获得研究支持 。我在发表于国际学术期刊的论文《国外机构投资者能促进企业创新么?》中 ,详细研究了外资机构投资者对企业创新的作用机制,发现外资机构投资者可以通过监督渠道 、保险渠道、知识溢出渠道,对企业创新产生显著的正向作用。具体讲 ,国外机构投资者可以显著降低企业融资成本、提升公司治理、分散创新风险。
如何落实“更大力度 ”的“吸引”?
未来,将“更大力度吸引社会资本参与创业投资”落于实处,应秉持短期目标与长期愿景相统筹 、发展与开放相融合的理念,为创业投资穿越“资本寒冬”提供有力支持 。
短期 ,应尽快实现IPO常态化。只有上市渠道畅通,才能真正从源头上鼓励民间资本以创业投资、股权投资的形式进入市场。没有学术研究发现IPO是股市下跌的原因,也没有学术研究发现暂停IPO会长期有效地帮助股市回升 。并且 ,从IPO暂停这件事情本身来看,对于二级市场没有帮助,但是对于一级市场的负面影响却是非常显著的。目前A股之所以会出现上市企业鱼龙混杂的问题 ,主要是由于包括上市、退市在内的资本市场基础制度仍然存在待优化的短板,与IPO是否暂停没有太大关联。因此,建议分阶段 、渐进式对IPO进行提速 ,通过优化审批程序、拓展上市标准、把控受理节奏等方式,降低科技创新企业上市门槛,逐步推进上市发行节奏的常态化 ,畅通创投资本退出通道。
中长期看,应坚持政策统一性 、连续性,从产业、市场准入、税收 、监管政策等方面予以更大力度的支持,并与健全资本市场功能 ,完善监管机制等相结合,营造良好投资环境 。
具体来说,首先是持续优化政策环境。着力放宽市场准入限制 ,深入清理对民间资本具有歧视性的政策条文,明确并拓宽社会资本可涉足的产业领域范围,破除各类隐性壁垒 ,鼓励和吸引社会资本以合资、独资、特许经营等方式参与基础设施特别是民生类项目的建设营运。进一步完善私募股权和风险投资“募投管退 ”各环节的支持政策,营造良好投资服务环境,助力创业投资更好地支持早期 、创新型企业 。具体来看 ,建立健全风险投资市场准入、基金管理、退出渠道等全流程制度体系,依据投资机构类别实施差异化监管,对募投项目资金做好短中长期规划。加大税收优惠力度 ,如以投资额抵扣应纳税所得额,根据投资期限给予不同税收减免优惠,激发创投基金投资积极性。
其次,优化社会资本与政府基金的合作机制 。平衡好政府与市场的关系 ,适度放宽返投比例、准入门槛与注册地要求,从历史投资项目落地情况 、拟投项目、过往投资业绩等多维度进行基金管理人考察。采取市场化运作模式,减少行政干预 ,建立资源共享平台,做好项目筛选,进行投资项目全过程跟踪管理 ,优化考核标准,尤其是完善容错免责机制,调整投资进度、财务回报 、产业引导效应、考核周期等条件设置 ,促进绩效考核与激励相结合,提升对科技型项目的包容度。加强银行与政府、投资机构 、交易所、保险机构等的合作,构建多方联动科技创新投资生态圈 。如明确投贷业务准入标准 ,业务操作流程、合规管控及风险控制基本要求等,允许具备一定资本实力 、风险抵抗能力、经营管理能力的商业银行利用表内资金直接投资于科技企业,或设立专营投资子公司。出台有关税收优惠、收益分配 、风险补偿、参股、回购等方面的让利举措,推动政府资金与民间资本有效对接 ,发挥政府资金的杠杆作用,引导社会资本更多投向科技创新和产业升级领域。
其中,企业风险投资(CVC)作为市场新的投资主体 ,相较于传统的风险投资机构,更为耐心 。因为CVC具备强大的产业背景与资源,用的多为自有资金 ,与企业战略高度协同,更愿意投早、投小,对科技创新项目包容度更高。这些特点不仅将为一级市场注入新的活力 ,也将推动二级市场资本结构的转变。应鼓励有产业基础的企业以CVC的形式从事早期战略投资。包括:出台税收优惠 、资金支持等激励措施;建立区域私募基金份额交易平台,提高CVC的流动性,优化IPO、并购重组等退出机制 ,拓展股权转让、回购等退出方式;落实尽职免责要求,完善容错纠错机制,建立健全长周期 、差异化的绩效考核体系等 。
同时,要完善资本市场机制建设。降低科技创新企业上市门槛 ,完善新股发行定价机制,关注拟上市企业新股估值水平,对照市场同行业、类似属性的企业 ,对新股设置市盈率等指标要求,增强定价的市场导向性,适当给予保荐机构一定的自主权 ,如剔除价格区间可以自主决定等;扩展创业投资市场交易,建立公开交易市场机制,提高市场流动性 ,大力发展并购服务,鼓励发展S基金,为创投基金打开多元退出渠道;放宽社保资金、险资 、银行资金投资比例和范围限制 ,适度优化风险系数规定,优化中长期资金入市审批程序,对于长期机构投资者放宽战略配售、公开发行、定增等方面的投资条件,拓宽各类中长期资金入市渠道;充分利用多层次资本市场优势 ,鼓励优质企业上市融资,引导优先股 、可转债、供应链金融等多种融资模式;引导金融机构围绕企业成长周期,提供个性化、差异化的金融产品和服务 ,助力企业跨越发展中的资金瓶颈;拓展财务顾问服务 、再融资服务、并购服务等,持续为科技型企业发展提供资本助力。
此外,加大外资支持力度 ,包括:放松外资机构在中国的业务限制,持续推进互联互通机制的持续扩容,以推动企业跨境融资为支点 ,畅通跨境转换通道,引入国际资本;充分发挥跨境资本优势,深度参与中国金融开放中来 ,共同促进定价机制健全、交易机制完善、金融产品拓展等,促进金融业国际化布局,推动国内市场与国外市场在金融产品 、业务创新等方面的融合;加大外资税收减免、财政补贴力度,降低外资机构在华运营的成本;针对外资企业提供法律、人才 、税务等方面帮助 ,为符合条件的外商投资企业建立绿色通道,提高服务业和高端制造业开放度,鼓励外资投入高新技术等产业 ,持续释放外资潜力 。
转载请注明来自线材厂,本文标题:《社会资本“引力波”如何强力释放?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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